2013-08-20

《總鋪師》:只是想回味一下熱炒但還是要講回電影

【總鋪師(2013)/ 陳玉勳】

大一的時候和朋友去吃學校對面的「四川」,一間住在麥當勞旁邊二樓的熱炒店。學長教授,沒有四個人以上去吃不划算,去了以後一定要點幾道菜:雞要椒麻雞、豬要蒜泥白、豆腐要魚香...。點完以後必要在菜單上多寫一句:「OO系感謝你!」如此一來,了解密語的阿姨就會額外送你一鍋湯(口味不定,可聽說寫法律系跟寫政治系,端出來的差很多...)!這是只有老客人才知道的「密技」,也是讀政大的學生才享有的權利!

到大二以後就很少去吃「四川」了,也不知道為什麼,多半是跟餐廳同事、老闆去吃六張犁附近的「尊王熱炒」,因為平價且菜色多,半夜常常爆滿!年輕學生、上班族聚會、爸媽帶小孩帶狗...,大家各分一桌,事實上都混在一起,熱熱鬧鬧的。在這裡曾度過無數個半夜,有事沒事就相揪,騎車的騎車、開車的開車,沒車的就載一載,大家坐在一起閒聊,好比家人。

熱炒有種魔力,衛生不是問題,母筷沒啥意義,大家用沾過自己口水的筷子夾同一道菜也不會嫌髒,有時用自己的筷子幫別人挾菜,反而雙方都備感溫馨(這可能來自小時候的經驗,讓人聯想到團圓飯)。更奇妙的是...,我很少遇到有人沒吃飽的情況,即使有,也不難處理,菜單拿來趕緊多點一道!因為大家都一定要吃飽,寧可吃不完打包。熱炒桌上的「食物配給」,必得非常充足且公平!而我們總能巧合地做到政府做不到的「按需分配」。

寫到這裡怎麼都跟電影沒有關係捏...,且仔細想想,陳玉勳導演的《總舖師》講的「辦桌」,和我熟知的「熱炒」還是有別。路邊搭棚下的「辦桌」,其喜慶元素和規模是後者無法比的,甚至菜色都會澎湃許多,只是電影處處盤雜的人味、菜香,甚至鍋子上的大火,都讓我想懷念一下歲月裡的熱炒店。

言歸正傳。

我們都知道《總舖師》是部喜劇,題材是「做菜」,甚至還要「比賽」,若再加上美食評審的誇張反應,便直讓人想起周星馳的《食神》。台灣電影在喜劇這塊,似乎受香港電影影響許多,超現實的情節、定格的畫面,都頗有幾分星爺的影味,可惜《總鋪師》沒有一句經典台詞比得「是洋蔥,我加了洋蔥。」當然,日本動漫《烘焙王》裡的麵包評審反應,更是令人稱奇!其把玩語言諧音,和後設各式漫畫的笑料,《總舖師》也神似幾分。而我們這代的美食卡通經典《中華一番》,集做菜華麗、精緻於大成,阿財師靠打手端出來的,哪道不像畫出來的?不過,《中華一番》最重要的命題還是「愛」,男主角小當家能成為最年輕的特級廚師,並在與黑暗料理界對決的過程裡屢屢獲勝,便是繼承了媽媽阿貝師傅的做菜道理--「做菜是為了帶給人幸福」--小婉從憨人師那悟出的道理,不也一樣嗎?電影裡我最喜歡的一幕,就是憨人師帶著小婉看地下廢棄鐵路旁的牆壁,紅藍黃綠大膽用色,小孩塗鴉般非常台式風格的壁畫,說著古早總舖師的真實生活(本電影的主軸命題,想知道請去看電影)。

我知道為何憨人師一出場就能溫情滿點(因為那是吳念真阿...),倒不解為什麼看到小婉炒鰻魚會想哭...,那個火勢挺假,老爸蒼蠅師也亂入的突然...。整部電影這般充斥著混亂的安排,莫名其妙的情節,濫情的故事跟北爛的動畫,陳玉勳導演似乎拍地很隨興,可分明就暗湧深流,幾分巧勁化在裏頭:番茄炒蛋和菜尾湯的對決、眾老頭兒的月霞情意結、紙箱子裡的月球和沙灘、人鬼神三者的生命歷程(獨缺東部代表QQ)、獸類宅男的義氣...,甚至某些回憶傳統的時刻,還有幾分向侯孝賢導演致敬的意味(那個火車進山洞啊)。我想,世界上絕不會有第二的導演懂得在電影裡擺進這些元素,而這也是把港日通俗元素播種內化的在地風情!

關於陳玉勳,我還沒看《熱帶魚》,只記得《10+10》裡的「海馬洗頭」,那惡趣味可能連巴贊、楚浮都會搖頭,但是誰要法國人來評台灣電影(我還是很尊敬蔡明亮的)?許多自詡文化精英者,都會懷念台灣新電影享譽國際的輝煌時刻,抱怨當代國片市場的通俗大眾化,曾走過那段時光的大導演們,似也不得不在今天拐個兒彎,拍些輕鬆的題材,張作驥的《當愛來的時候》是一次微微地轉道,林正盛選擇吳寶春為題拍《世界第一麥方》更是明顯。可這個時代總讓我期待,有一位導演可以成功拍出兼顧藝術與商業價值的作品。

《總鋪師》既偏離也超越了我的期待,年輕演員演技生硬,在片中卻自成一個世代的面目(瞎妹?),楊祐寧的口音更是一絕,好比馬念先創作的主題曲<三八阿花吹喇叭>,整個戲仿老式那卡西的編曲與唱腔,竭力諧擬到極致,竟也打通了過去與現在的屏障,相信不論男女老幼,聽到這首歌都懂也都會笑。畫面情節回味再三,《總鋪師》絕對有某種能量能修補這個破布般時代...,喚起「賺到人情,賺到感情,賺到自己的歡喜。」的心。直到電影散場,坐在我前面的一群OL笑著談論要把紙箱戴在頭上,好久沒在電影院看見人們的朝氣了。

最後來聽意義不明,卻十足入味的主題曲:三八阿花吹喇叭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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