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圖為鄭有傑導演的《潛規則》電影劇照】
人類對秩序的崇拜，使我們很難把暴力排除在外──教育小孩「打人就是不對」的父母選擇抽藤條用教育，標舉「殺人乃極惡」的政府卻也簽屬死刑……。同樣地，對於戰爭，我們時常會被許多「不得不出兵」的理由給欺騙說服，因而相信美國應該介入中東，找到那傳說中將危害世界的生化武器；或者，二戰投彈日本為達解救蒼生的終極效果，不得不然卻不論其後患無窮…。
歌頌軍人的作品要非政治宣傳，便是革命樣板，有時國內情勢混亂，當權派只要煽動仇恨便可解脫。也因此，中國的「抗日電影」實在好多好多…，日軍如何醜化都無妨，七零年代的台灣也是，《梅花》、《八百壯士》等抗日大片，現在看來，劇情都荒謬不已！煽情誇張只為點燃觀眾的愛國心，並合理化當權者的統治正當性，戰爭的殘酷本質、極權獨裁者的壓迫，看不到。
弦樂一起，學生一跪，其中一人悲不自勝地大喊：「老師～～～～！」
戰爭是必須批判的，他是暴力與仇恨的集結，是多數偉大的藝術家以道德勇氣對抗的，畢卡索畫「格爾尼卡」或柯波拉拍《現代啟示錄》，無一不在戳破軍人英勇形象的謊言。搖滾樂經典裡，歌頌武力的我舉不出來，不斷地高歌和平呼喊愛的倒有很多。
越戰期間，約翰藍儂與小野洋子躺在床單上要我們「Give
Peace a Chance」，Joni Mitchell則在「California」裡唱出完全相反的現實：「They won't give peace a chance.」；七零年代的David
Bowie製作柏林三部曲，一首「Heroes」紀念柏林圍牆旁的愛侶時，離牆倒塌還有十二年；Neil Young的「Ohio」獻給為反對尼克森出兵柬埔寨而犧牲的大學生，也獻給二十年後天安門廣場上的亡靈，911事件後，他更以一張《Living with War》抗議布希政府挾反恐大旗，對伊拉克出兵……。
在這些歌曲裡，我們聽到的是「人性」與同情，與戰爭的冷血「不人性」作出強烈的對比。搖滾樂迅速抽芽伸展的六零年代，除了黑人民權運動，「反戰」是另一個鮮明印象，你聽過「做愛不作戰（Make
love, not war）」吧？這可是嬉皮們戴花聽歌嗑藥也不忘的口號阿！
藍儂大大說：「談那麼多主義（-ism）幹嘛？我們只求給和平的一次機會。」
英美搖滾樂出現那麼多反戰歌，恐怕就是因為美國最愛打仗…。想想台灣幾年沒有戰事只有演習時墜海的飛彈，餘下的「兵役制度」改來改去，「保衛家園」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，實在是好遙遠好遙遠。於是，長輩們生出「當過兵的，才是男人。」或「女生以後要生小孩，所以男生當然要當兵。」這種說法，企圖讓乍聽之下的當兵很man（女性則說為公平起見），是展現／培育男子氣概的必經過程，甚至把否認當兵跟否定男性認同畫上等號。
很剛好的是，憲法規定，有手有腳的男性不論意願，畢業後即要強制體檢入伍，受訓操體能（但不用上戰場～）。軍教片《報告班長》系列，以及前幾年很紅的《新兵日記》，便從這個脈絡下發展出來，作為一種集體記憶的緬懷。可大導演Stanley Kubrick的越戰電影《金甲部隊》，前半段同樣呈現受訓過程，我們卻看不見台灣軍教片裡的幽默輕鬆，相反地，在那服從為上的世界中，只有沙文偏頗的陽剛，和無法適應的新兵如何扭曲個性，最終怒殺士官，飲彈自盡。
1987年，退伍不久的庾澄慶為《報告班長》寫了配樂，也於同年發行第二張個人專輯《我知道我已經長大》，連貫起來看，便是紀錄少年入伍要成長，退伍後又得獨自面對成人世界的心境。
兵役制度對樂團圈影響甚深，一直到現在，因為成員入伍而不得不暫時休團甚至解散的狀況仍有，如今的天團五月天或蘇打綠都曾受此影響，當代樂人更是有感而發！黃玠說「綠色的日子」裡有腐敗信仰，929因這「簡單的方式」而不得不向這變態世界妥協；宇宙人取超脫名曲旋律寫下「軍歌」，當兵則讓滅火器「欲走無路」，；糯米糰諧擬軍隊文化，「英勇的戰士搖搖頭」搖搖頭完數饅頭…。工業噪音襲來，林強在經典專輯《娛樂世界》裡扯嗓叫喊：「當兵好，沒煩惱！」
台灣樂人不寫反戰歌，寫反「兵」歌比較多，我想是因為台灣軍隊從不對外，對內抓人比較多。新寶島康樂隊的第五集有一首以白色恐怖為背景的歌，「兵仔車」看不見榮譽驕傲，只帶來悲劇和一代恐慌。陳昇也寫過一曲「狗臉的歲月」，紀錄退伍男孩初入社會。軍隊已成一種意識形態，寫歌的情緒想必都非常無奈。
故事裡，年輕的我與朋友阿呆剛接到退伍令，我帶著夢想，四處打工，現實生活對我來說無所謂，但阿呆不一樣，他像魚一樣傻，只想去遠方賺很多錢...。最後，阿呆一如所有陳昇歌裡憨傻努力的細漢仔的下場，被現實打敗，拒絕了自己的成長。
聽完這些歌，再想想台灣男孩兒還真是辛苦，快樂大學四年畢業入伍，然後給軍隊裡的人使喚，多少叫罵管教都可以合理化，老兵操新兵，官階低的幫官階高的揹黑鍋，許多「潛規則」還沒來得及失望，爸媽就先叮囑你「不要太有正義感」…。退伍完再面對就業問題，沒有關係可靠、沒有資本背景的就好自為之，反正在軍營裡已經學會怎麼鞠躬哈腰、不吭聲，推動環境改變的動力，還不知道能剩多少？
有人說，現在當兵不像以前那麼操了，可是到底為何要當兵仍舊沒人解釋，保衛誰？又想讓人學到甚麼呢？打掃嗎？再想想退伍後的生活著落，難道越來越認命才叫做成長？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