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A級控訴》：拍一部「拍大屠殺的歷史電影」的電影

Ararat (2004) / Atom Egoyan

若只把《A級控訴》看成是一部紀述一戰期間，發生在東土耳其的亞美尼雅種族大屠殺的電影，好控訴百年後，仍舊裝傻裝沒事的土耳其政府，那也太淺了。艾騰伊格言不僅想討論歷史，更想討論人們用什麼來讓歷史被記住，尤其是個人的，被掩蓋的歷史怎麼重現後世？

該劇以一位畫家為始，他思念大屠殺時期死去的母親，便臨摹母子黑白照成畫；後來，有一位女藝術史教授寫下這位畫家生平成書，好傳述歷史真相；以此書為本，劇中的導演將亞美尼雅大屠殺搬上了大螢幕；女教授的兒子旁觀電影拍攝時有感，便跑去土耳其當地，用手持攝影機記錄亞美尼亞抗戰遺跡。以上提到的人，全部都是亞美尼亞後裔。（有趣的是，影外的伊格言是加拿大人，而他參考的亞美尼亞大屠殺文獻，卻是美國人寫的。）

照片、畫作、文字、電影，都是個人記憶過去、重返過去的方式，而透過流傳、分享，一步步對歷史做出解釋。也許過程中會對真正的現實產生歪曲，可那都是代代人的筆跡手印，對他們而言，眼前所見是否虛構無妨，只要精神上一致地指向亞美尼亞人從何而來，為何而在的路徑，就貴為真實。

女教授的兒子（男主角）作為一位移居加拿大的亞美尼亞年輕人，對大屠殺歷史事件，一直擺盪在信與不信之間，也許肇因於，對刺殺土耳其外交官不成被殺的父親的不解——有什麼崇高的理由，讓你願意拋下我們？直到他跑到土耳其，追本溯源自己族裔的命運，看見不知是被風侵蝕還是被軍隊踏平的亞美尼亞建築遺跡，以及母子畫的畫家靈感來源之一的壁畫（圖中攝影機裡的影像），才真正相信，才真正感覺到與「父親的鬼魂」同在。壁畫，何嘗不是早於照片和畫作，能夠與後代溝通的圖像記憶呢？

片中與男主角能做對照的，是男主角的愛人兼繼妹。她對自己父親的死耿耿於懷，而女教授亦無法給出清楚的答案。她最終為過去所困，發了瘋，想毀了那幅母子畫（記憶）。導演想說的是：無法與過去和解的人，將被過去化身的厲鬼，深深傷害、摧毀。

電影裡還有另外一組家庭，其中那位年邁的老父親，在機場擔任海關，攔下了剛回國的男主角。老海關懷疑男主角的底片盒裡裝的是毒品，可男主角堅信這是為了「揭露真相」的底片。兩人言語交鋒的同時，也娓娓道出整部電影的時空故事（口語傳播，問題最多，因為說謊最容易），最後他們倆關在黑暗的房間裡，準備檢驗底片盒裡的真相，結局準會令你大吃一驚，和此片浩大的格局一樣，三言兩語，難以表達（意思是很值得看，也只能用看的來感受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