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假亂真，以真亂假的小清新

【陳昇《我的小清新》（2013）】

神經質的歌名，落落長的歌詞和搖搖晃晃的旋律，評價兩極，毀譽參半。有人說中國搖滾怪傑左小祖咒帶壞陳昇，有人卻被＜愛情的槍＞擊中，樂見他們繼續合作。要說祖咒影響確實是有，一曲＜雅米蛋糕店＞簡直是＜平安大道的延伸＞的延伸，而標題曲＜我的小清新＞唱道：「有人寫到太空去／有人喜歡吃早餐／而我的吳天師說母牛最近很不自然」更是向左小祖咒回應毒奶粉風波的＜小小事件＞致敬（順便也酸一下伍佰和盧廣仲）。

不過，這並非專輯的全部！

其餘兩首恐怖告白之外，我仍可在＜彩虹的你＞、＜傘＞聽見陳昇深熟柔美的一面，仍可在＜七天戀愛＞、＜打死不在戀愛＞裡聽見，陳昇描述情人關係的「故事歌」功力。苦中帶甜，甜中帶苦，不似李宗盛的越過山丘，白頭自剖，陳昇作為另一面的中年歌者代表，反倒不服老，總把觀察的眼光向外，遂而幅度更廣，落地更沉──不變的22K，丟失的工作，＜我沒在那＞讓人想到甜密客Rodriguez的＜Cause＞，以及Cat Stevens的＜Wild World＞，一如陳昇關注中下階層市民的生活，可這次細漢仔還有得救（他歌中的主角，常常沒有好下場…），美好從不平價，愛情也非無價，稚嫩的童聲唱著：「It’s wild wild world／你要乖乖的活著」。

如此聽下來，這張專輯絕非小情小愛無病呻吟，那究竟如何清新呢？

《我的小清新》的專輯封面暗藏線索，早已標示這張的雙人小格局──詞曲演唱：陳昇；編曲樂器：王繼康──這兩人在小房間裡一來一往，避開人群，像宅在家裡沙發上的害羞樂手，像香港樂隊My Little Airport的吉他手阿P和主唱Nicole的關係，一對自閉的「小清新」唱著外頭世界的風風雨雨，樂器只用上鍵盤──是的！除了四首合音，兩首與北京友好交響樂團合作，其他的鼓、吉他、貝斯全部都是王繼康一人用鍵盤模擬出來！他們還嘗試把調準節奏、音準的數位錄音工具，翻轉目的，刻意不準，連同演奏也盡量「一鏡到底」，避開剪貼。誓要以真亂假的清新，以假亂真的聲音！

從這角度聽《我的小清新》，便佩服不已，若我沒收聽訪問，沒蒐集資料，實在也分辨不出＜買本書回去看吧＞那肥厚入味的低音貝斯，居然是「假」的！我想，這對使用真實樂器的基本教義派或著偷懶用Midi編曲的人，都儼然是個衝擊。混在戲謔的專輯標題背後，竟是辯證聲音真實的哲學習題，是科技進步後，從類比走來的資深樂人，如何發現一種新的編曲心態，反而走的比年輕人還要前面。陳昇是想像力的自由放任主義者，如此創作力驚人，可這張小清新對他來說是太簡單了，我想以此為序，更期待他年末流浪日記的三部曲《延安的秋天》。

紅杉軍、茉莉花、美利堅，藍綠當家，每個符號都是這座島的歷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