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4 Months, 3 Weeks and 2 Days (2007) / Cristian Mungiu】
1987年,冷戰末期的羅馬尼亞,街道清冷,人民窮困,尼古拉˙西奧賽古(Nicolae Ceauşescu, 1918-1989)[1]的執政開始倒數,可政治管制仍嚴格,到哪都要檢查身分證,但外部的進口貨早已流進黑市交易,資本主義悄悄透過肥皂、香菸突破鐵幕……。西奧賽古在1966年上台時,一反馬爾薩斯的人口節制理論,倡議增加羅馬尼亞的人口資本,他以法律規定禁止墮胎與節育,不能受孕的女性甚至要繳稅金,為嚴格控管生育計畫,還發明「月經警察」專門監視女性的月經週期。這在環景底下,養不起小孩的貧窮女性,若不把嬰兒生出來丟到孤兒院去,便得遊走法律邊緣,暗中尋求密醫「協助」。
年輕羅馬尼亞女大學生Gabita懷孕了,為其奔波墮胎事宜室友Otilia,不僅要為Gabita訂房間、找醫生,在手術前後還得遭受更多的剝削……。Gabita隱瞞自己懷孕至今已長達四個月三周又兩天,此時的胎兒在科學定義上算是個有意識的生命,黑市醫生Bebe於是以「風險」過高為由,表示她倆籌的錢不夠,必須以性關係補足差額──「風險」,不僅是手術失敗的機率,更是道德天秤的傾斜以及觸法被抓的可能。透過此種要脅,Bebe醫生打造了一個男性霸權下,傷害女性身體的可怕循環:男人先把陰莖放進女人的體內,讓胚胎受孕,然後再刺入探針以摧毀胎兒;幫Gabita墮胎的Bebe醫生,竟也讓Otilia未婚懷孕。
陪完Gabit進行墮胎手術後,Otilia便趕去男友媽媽的生日宴會赴約。那時的她已經身心俱疲,臉色不佳,沒想到餐桌上的長輩都是醫生,還大聊小孩的話題(也包括政治、兵役、教育等『一代不如一代』的老人經),而身旁的男友總要Otilia跟他的家人交際應酬,而安撫的說詞竟是等長輩們開了香檳後帶她進房間(標準的沙文主義豬頭滿腦做愛,還透過傳統的家庭倫理束縛女性的外在)。
電影最後,軟弱的Gabita撐過危機,表情泰然,而性格獨立的Otilia則扛起所有後果,她生理懷孕,心理暗藏秘密,經濟上還有債務得還;那末段的棄嬰路程充滿絕望,走在狗吠警笛鳴的暗夜裡,陪伴Otilia的只剩自己的喘息。
《4月3周又2天》一如戰後義大利與八零年代台灣興起的新寫實主義風潮,大量的長鏡頭、極少的配樂、社會小人物的苦難三位一體,擺明是歐洲影展最愛的口味,果然成為第一部獲得坎城影展金棕櫚獎的羅馬尼亞電影。克里斯汀·穆基(Cristian
Mungiu, 1968-)鏡頭下冰冷朦朧的東歐城市,直讓人想起安哲羅普洛斯(Theodoros
Angelopoulos, 1935-2012)所拍的希臘。
安哲羅普洛斯的《霧中風景》(Landscape in the
Mist ,1988)也講了一段貧窮的故事:一對姊弟相信媽媽說的「爸爸在德國」,倆人於是偷渡火車,踏上一段尋父之旅。故事裡的媽媽便是二戰時期,被德國納粹強佔強暴的希臘化身;而樣貌奇醜,缺乏性魅力的卡車司機強暴了姊姊,簡直是經濟落後國的閹割焦慮導致世代的悲劇重演。男性的暴力常伴女性的生育生理左右,早從希臘神話裡的蓋亞與烏拉諾斯之爭就開始了,而這似乎不僅僅是開放墮胎就可以解決的問題…..。
[1] 前羅馬尼亞共產黨總書記,1967年擔任羅馬尼亞社會主義共和國元首至1989年,羅馬尼亞革命時遭到處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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