蘿絲吾愛：認同與尊嚴

【蘿絲吾愛 (Rose, 2011) / Wojciech Smarzowski】

台北電影節今年關注波蘭電影，五十歲的馬喬夫斯基有四部被選中，基於經濟能力只能看一部，而我完全沒有失望。

時間設定在二戰剛結束的1945年，地點是馬蘇利亞（Masuria）－－波蘭東北靠近立陶宛的一塊美麗的湖區，該地在一戰後被德國、波蘭、立陶宛三國瓜分，二戰後則困於德俄之間。

馬蘇利亞人有自己共同的生活習俗、宗教信仰，可隨著瓜分風潮，他們的國家認同不斷被摧毀（就像台灣）。1945年之前，馬蘇利亞因波蘭國內的經濟狀況太差，轉而對於現代化較成功的德國認同較高，但德軍戰敗後，波蘭在蘇聯軍隊的支持下要「收復失地」，於是這塊「認同納粹」的湖區和住民便成為波蘭人的眼中釘。

女主角蘿絲是丈夫戰死，身分認同為德國的馬蘇利亞人，她的田藏滿了俄軍在戰時埋下的地雷；退伍的波蘭軍人塔德前來通知她丈夫的死訊，也幫她除雷好讓田地復耕。在長期相處下，塔德發現這位寡婦在陰沉氣質之外，還有一般人都有的美麗笑容，往後從鄰居口中得知了這塊地和地上的人曾過得何等幸福，耕種收成隨音樂起舞，直到戰爭砍傷腳踝，撕破樂譜。

塔德對蘿絲產生了好感，儘管他自己的妻子曾經被德軍姦殺，可他並不憎恨眼前這位前德國女人，他甚至愛她，照顧她；他們不討論彼此痛苦的過去，也不規劃美好的未來，他們共同生活，在現實悲慘中沒自信地歡笑。

蘿絲時常受到俄軍的騷擾，輕則劫財，更頻繁的是強姦。儘管塔德隻身一人企圖保護她，可鋤頭、私槍、地雷仍阻止不了連連發生的悲劇。

蘿絲的另一個悲劇是她將無法安居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。復國之初，波蘭政府要求當地人要放棄德文、簽屬國家認同的文件，否則將「遣返」德國，但蘿絲對於這個只對她帶來傷害的政府沒有感情，不願妥協...。塔德企圖用美金賄絡官員仍未果，只等待蘿絲因子宮腫瘤過世，當所有留在故鄉的可能都失去，即使過程痛苦，死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。

後來，塔德娶了蘿絲的女兒，保障其居留權，自己則因拒絕為波蘭軍隊服務，遭人刁難，抓住他藏私槍、賄絡官員的把柄，逮捕他，對他施以私刑，這段未禁審判的鐵牢故事也預示了往後四十多年，波蘭的政治壓迫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出獄的塔德接回了蘿絲的女兒，自己的妻子，兩人肩並肩步入秋天泛黃的原野，鏡頭往上拉，堆疊的身影越來越小，蘿絲不在了，俄軍也不在了，可大地的蒼茫還在，備受折磨的靈魂還在，臉被揍歪了老了，那眼神卻直瞪著鏡頭告訴你他是活地多麼有尊嚴。